“仲弟也真是,來就來,還帶什么東西。”
黑夫的姐姐名“浣”,年紀二十五六,容貌和他們母親有些像,就是皮膚黑了些。她雖然嘴上客氣,但眉眼里的歡喜是藏不住的,手一直拿著黑夫送上的那塊細葛布翻來覆去,還夸縣城里的做工就是比鄉下好。
“弟僥幸得了賞賜,怎能忘了阿姊呢,阿姊給自己和姊丈添件新衣罷。”
浣姐笑得合不攏嘴,掐了一旁悶聲給黑夫、衷倒水的八尺大漢一下,嗔怪地說道:“看我阿弟,多會說話,再瞧瞧你,一年半載都不知道為我買塊布,當初我瞎了眼非要嫁你。”
“妻,前日在鄉市上,可是你說自己還夠穿,偏不讓買的。”
大漢連忙憨厚地笑著挪開,不是怕疼,而是怕自己身上的木屑、灰土將妻子的手弄臟了。
這便是黑夫的姐夫,名為“櫞”,他雖然也住在夕陽里,但和其他人家不同,入的是“工匠籍”,世代都是匠人,做木工、石匠之類的活,靠給里中的人打打石器、器械,修補房屋為生。
雖然秦國沒有漢以后歧視工匠的陋習,但農村也有自己的鄙視鏈:有爵者瞧不起士伍,種地的士伍瞧不起百工籍貫,百工籍貫者又瞧不起商賈市籍,商賈瞧不起贅婿,贅婿就只能瞧不起隸臣妾了……
所以當初浣姐要嫁給櫞時,家里父母是一百個不同意的,然而這時代戀愛是很自由的,最后他們二人來了出先斬后奏,在草垛里把事先辦了,等到孩子都快生了,無奈之下,黑夫家只能同意。
黑夫倒是覺得,自己姊丈是蠻好的一個人,雖然沉默得像一塊石頭,也不識字,卻知道心疼妻女,更有一手好手藝。
剛娶浣姐那段時間,櫞經常去黑夫家白干活,為他家做桔槔,架屋梁,打石臼,真是任勞任怨。最后母親也被感動,認下了這個女婿,隔三差五,還讓二人帶著孩子去家里住。櫞也待之如親母,前段時間母親生病,他和浣姐沒少往家里跑。
可惜這年頭工匠就算手藝再好,也被戶籍所困,走不出鄉里,沒有太多經濟來源。看著姊丈家的小院,大半被木頭、石材堆滿,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鐵錘、銅鋸之類,日子過的相當緊巴。
黑夫也不啰嗦,在浣姐拉著衷說話之際,他便向姊丈道明了來意。
“要做類似桔槔的物件?”一提到自己拿手活計,沉默寡言的櫞頓時精神起來,附近幾個里汲水的桔槔,多是找他做的。
“沒錯。”
黑夫捏著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