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中旬,安陸縣城以北,十里亭舍處,道旁的楊柳已經凋零,葉子眼看就要落光,透露出一股凄涼之感。
遠遠看著土路上,那輛載著杜弦和他不多行李的車輿緩緩離去,來此送別的吏員們也紛紛相互告辭,準備打馬而回。
黑夫也正欲離開,卻被人叫住了。
“黑夫亭長。”
黑夫回過頭,笑道:“陳百將,還有事?”
陳百將看著黑夫頭頂簡陋的發冠,心情有些復雜。
一年前初次相見,黑夫還只是個剛得到爵位的小更卒,被人按在地上,朝不保夕。可一年時間過去了,不知不覺,黑夫現如今的爵位,竟與陳百將相當,只是官職略遜一籌。
不過現如今,可不是他嫉妒的時候,因為隨著杜弦離開,二人都失去了靠山,儼然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。
“我之前不懂律令,還以為,右尉會帶著陳百將一同離開。”
一同牽著馬回縣城的路上,黑夫如此感慨道,畢竟陳百將能從一個學室弟子,一步成為百將,多虧了右尉的舉薦,這一年來,右尉或許對黑夫青眼有加,但他最信任的,依然是陳百將。
“這絕不可能。”
陳百將卻似乎早已料到了這一天,搖頭道:“《置吏律》有言,若官員調任別處,必須只身離去,不得帶著原先的下屬一同離開,就連郡吏調任也是如此,何況區區一縣尉?”
“我只懂擒賊捕盜之律,朝廷置吏之事,倒是知之不詳。”
黑夫也是慢慢才了解到,原來秦國的置吏,和山東六國那種門客政治大不相同。
在楚、魏等國,上到信陵君、春申君這類王子公卿,下到外黃縣令張耳這種地方小吏,都喜歡豢養門客。
門客多半是到處游宦的貧士,為主人所豢,并為養者服務,進而找尋個人發展機會,實現個人價值。他們和主人之間,是“君”與“臣”的人身依附關系,強調對個人的忠誠。
所以每逢某位魏楚官員從國都去地方上任,都會帶著數十上百的門客,前呼后擁地出發。到了地方后,將這些人逐個安插到要職上,方便與當地勢力抗衡。等到卸任時,又將這些依附于他的“臣客”統統帶走,一個都不留下。他的繼任者,自然又會帶著一批新的門客入駐。
若是這位官員在國內混不下去了,要跑到外國發展,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的門客,也會一路相隨。
唯獨秦國,卻自有國情在此,自成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