亭舍外的世界仿佛天地初開之時,雨流從濃重云層間瓢潑而下,吞噬了世間所有的希望,也淹沒了戍卒刑徒們的一切出路。
火把映照下,一張張黝黑的臉抬起頭來,他們張開嘴巴,喊出了絕望而悲憤的話……
“失期,法皆斬……”
“天下苦秦久矣……”
“今亡亦死,舉大計亦死!”
絕望逼迫他們斬木為兵,揭竿為旗,一群人鼓噪著,高呼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?紛紛涌入亭舍之內,一腳踢開客舍房門。
里面正熟睡著押送他們的秦吏,聽到聲響大吃一驚,抬起頭來,那張臉,不是黑夫還能是誰!?
……
“居然做了這種夢,真是晦氣。”
黑夫滿頭大汗醒來,發現自己的確身處一處陌生的客舍,待他推開房門,外面的天氣寒冷而晴朗,空中只飄著幾朵云彩,哪來的瓢潑大雨?
而那50名由他押送的安陸縣刑徒,此刻也正靠在客舍屋檐下熟睡,這群人衣著單薄,身上隨便蓋著點稻草御寒,在清晨的霜露中瑟瑟發抖……
“亭長。”
值夜的小陶見黑夫醒了,連忙過來結結巴巴地稟報:“昨……昨夜,平安,無事。”
“辛苦了。”黑夫拍了拍小陶的肩膀以示勉勵,與小陶一同值夜的利咸,也紅著眼睛過來與黑夫打招呼。
現在是秦王政二十二年,十月二十三,也是他們離開安陸縣城的第三天。
湖陽亭五人,需要將50名刑徒,10名戍卒押送到數百里外的南陽郡方城服徭役,限期12月初一前抵達,這就是黑夫他們的任務。
早在出發前,黑夫便得知,此次押送的刑徒里,大半是被自己親手送進囹圄的:有去年參與誣告他的商賈鮑,有兩個盜若敖氏墓葬的盜墓賊,還有不少被連坐淪為刑徒的盲山里里民,與他都算得上是仇人。
縣左尉如此安排,真可謂用心險惡。
不過,左尉也不至于指望這些刑徒憤恨黑夫,如夢中那樣,群起作亂,將他殺了。
現在可不是秦末,又是秦國腹地,殺官造反的難度,著實不小。
而且這群人的脖子上,都戴著刑徒的標志:木鉗。鉗上有麻繩,休憩時便拴上,將他們的手腕統統拴在一起,限制了活動。
這是押送刑徒的標準配置,可不能指望這群勞改犯老老實實聽話。與之相反,亭卒們卻全副武裝,不僅人